Sandyx_

【雪花】神奇旅途 HE

满船清梦:

简介:神奇动物paro,1w字左右,一发完,HE


CP:傅红雪❌花无谢


**


1


这是一个安静而略带燥热的午后,树林里一丝风都没有,蝉在孜孜不倦地鸣叫。


花无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,看着地上失去意识的人,深深地苦恼了起来。


“哎,哎。”他拍了拍那人的脸,“醒醒。”


昏迷的人一点反应也没有,如果不是此人还有绵长的呼吸,花无谢甚至以为他已经死了。


这样下去不行,要不要把他带回府?


想到这里,花无谢便仔细地打量起来。这人的装束放在神京城有些格格不入,但总归是合体的,甚至衬托出了一种别样的气质。他的手里紧紧地抓着一把黑刀,哪怕昏迷了也丝毫不放松,看来是很重要的东西,可单看这刀却又看不出什么名堂。最后便是他的长相了,花无谢发自内心地认为,放眼神京城也很难找到如此出众的长相。


身后,花无谢的马打了个响鼻,并用头蹭蹭主人的身子,看起来在催促他快做决定。


花无谢想了想回家后可能接受的盘问,不由得在心里哀叹一声。他将地上的人抱到马上,喃喃道:“希望大哥别太难为我,我实在不忍心不管你。”


于是,他便将这个来路不明的人带回了花府。


一踏入大门,仆从们都注意到,早上说要出门打猎的二少爷似乎打了不得了的东西回来。丫鬟止风也早早在门口候着了,见状,连忙小碎步跟上来:“二少爷,您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,这个人怎么了,要不要请御医来看看?”


花无谢让小厮抬着客人,自己走在前面:“请吧,也去跟大哥说一声。”


止风一点头,健步如飞地跑了。丫鬟停雪本来正张罗着厨房送来的点心,一抬头看到二少爷带了个客人回来,也愣了。


“二少爷,这位是哪家公子?”


花无谢发愁地看着那人:“我也不知道,在林中遇见的。先……先给他收拾个房间出来吧,晚些时候止风就把御医请回来了,也不知道会开什么药,你就先去找支人参,让厨房熬些参汤。”


停雪有些迟疑:“也不知道他什么来历,万一……”


花无谢也在头疼这个问题,他想了想,道:“我看着他,你去吧。”


而被议论的对象依然无知无觉。花无谢看不出他身上有什么外伤,但看此人面色苍白,可想而知他的状态一定很不好。人都带回来了,花无谢才开始反省自己,觉得此事办得有一点鲁莽,怎么随便就把人带回家了呢?


花无谢拉起这人头上绑的红色发带,这本来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,但刚一碰到这条发带,花无谢就疑惑地“嗯?”了一声。


这是什么材质,他竟然从没见过?


花无谢正想凑近一点去看,大哥就派人来找他了,他只好匆匆离开。而在他走后,发带竟无风自动,末梢飘荡了起来,兀自绕到主人脸上,断了气似的有一下没一下地搔着,看起来十分烦人。


似乎是响应着发带的动作,这人身上的披风也鼓动了起来,一起一伏,竟像什么会呼吸的东西。


在各种布料的折腾下,它们的主人终于不胜其烦地皱了皱眉,缓缓地睁开了眼睛。


“干什么?”他轻声问。


发带披风瞬间蔫了,软趴趴地贴在他身上,一动不动。他扫视着这陌生的环境,不动声色地一抬手,本来被放在桌上的黑刀就像被无形的线牵引一样,倏地撞入他手中,甚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着热。


傅红雪摩挲着刀柄,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不必与带他回来的人道别了,趁着没人注意,赶快离开才好。


这么想着,他便径直走到了门口。不料,刚迈过门槛就被堵了回来。


小厮:“您里边请里边请,我家二少爷带回来的人就在屋里,一会还劳烦您给好好看看——哎哟,公子什么时候醒的?”


御医慈眉善目地看着他:“这是赶着去哪么?别急,先让我看看吧。”


傅红雪:“……”


2


花满天边埋头处理公务边问:“我听说你带了一个人回来?”


花无谢因为心虚,声音不大:“是啊……”


花满天抬眼,严厉地看着他:“哦,你是觉得最近过得太平了,想找点麻烦了是吧?”


花无谢连忙上去讨好:“不是的大哥,我只是看他也没人管,要是放在那被野兽咬了怎么办?大哥,大将军,你看你如此英武不凡,就像——”


花满天止住他的话:“好了,你少来这套。”


“那你……”花无谢觑着他的脸色,“你同意了?”


花满天无奈地看着他:“我会派人调查他的背景,如果让我查出来有一点问题,你都不许再留着他,听到没有?”


花无谢笑了,连连点头:“大哥你真是太英明了。”


离开了大哥的书房,花无谢松了一口气,心里知道只要过了这关就没事了。


然而事情似乎也没这么简单,因为傅红雪和御医僵持住了。


傅红雪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,当然不会允许别人检查。可老御医的名声也是数十年苦心经营下来的,靠的就是医者仁心药到病除,让他把病人放跑?做梦。


小厮两头劝不下来,哭丧着脸,一看到花无谢出现在门口立马迎进来:“二少爷,二少爷您可回来了,您看这……”


傅红雪和御医齐齐看向他。


傅红雪是出于习惯观察这个把自己带回来的人,御医则慈爱又略带责备地问他:“花公子,病人为什么不肯让我看?”


花无谢迎上傅红雪的目光,竟有一丝不自在。原因无他,实在是这人双眼古井无波,莫名让人退缩。


“咳,因为……对了,公子怎么称呼?”


傅红雪垂下眼,道:“傅红雪,红色的红,大雪的雪。”


“傅公子,”花无谢先是对他自我介绍了一番,而后又苦口婆心地劝导,“……如果没事,你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在树林里晕倒呢?这位可是宫里最好的御医了,何不借此机会让人家好好看看?”


傅红雪听到这里明白了,此人对他一无所知,带他回来只是一时发了善心,而并非对他有所图谋,否则,这人没有必要特地请御医过来,他肯定知道自己用不着。


傅红雪拿出了自认为够委婉的态度拒绝:“不必了,对我没用。”


御医也不高兴了,他道:“既然如此,我就先回宫里去吧。”


花无谢只好陪着笑脸把人送走。


再回来时,傅红雪挎着黑刀,端端正正地站在中央看着他:“我要离……”


既然已经被拦住,他本意是索性与人好好道别,所以才忍受着御医等花无谢回来,此时他们二人终于独处,傅红雪不想再拖了。然而,他话说到一半,发带和披风齐齐反水,绷直了指着花无谢,意图十分明显。黑刀被攥着,动弹不得,但也不甘心地震颤着。


花无谢猛地后退一步。


他知道在冬天时常会这样——脱下衣服时,头发丝也跟着飘起来几根,可不会这么明显,而且,现在是夏天。


“你……”花无谢戒备地看着他,“你是什么人?”


傅红雪回头低声问:“是他?”


等了一会,发带和披风也没有冷静下来,傅红雪心知此事八九不离十了,再看花无谢时,目光便不再那么坦然。他接上自己刚才的话,问:“我要离开了,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走?”


花无谢还没平复下来:“你要去哪?为什么要带上我?”


傅红雪:“现在不能告诉你。”


花无谢:“那我不能答应你。”


傅红雪移开视线,乍一看是放弃了。他走向门口,与花无谢擦肩而过时,他十分自然地抓住了花无谢的手腕,紧接着,似是无端起了一阵风,他的披风陡然张开,黑纱将二人裹在其中,然后急剧缩小,眨眼间,两个大活人就不见了。这整个过程,蜡烛的火光也只来得及跃动几下而已。


小厮送走了御医转身回来,在门外看到了这一幕。他一声尖叫憋在嗓子里,连滚带爬地跑走了。


没有人相信他所谓“二少爷被妖怪抓走了”的说辞,但确实也没有人知道花无谢的下落。花满天已经顾不上生气了,他不禁开始相信小厮的话,否则,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人间蒸发呢?


如果真是那样,花无谢此刻定然处在极其危险的境况中,花满天不想再等,可他毫无办法。


3


花无谢头很晕,他下意识地抓住傅红雪的胳膊。傅红雪目光飘忽了一会,但还是扶住了他。


“咳咳,”花无谢环顾四周,只见此处白雪皑皑,位于山巅,能一览众山与河川,看样子离神京城是十万八千里了,“不对,刚才我还在花府,怎么可能一瞬间就……”


傅红雪:“这里是我的住处,在迦兰雪山上。”


花无谢:“你到底是什么人?你要干什么?刚才那是,是法术吗?”


傅红雪迟疑片刻,道:“你可以看作法术。我带你走是因为……”


此时,他的披风自作主张地蹭了蹭花无谢的手,亲昵非常。花无谢大叫一声躲开:“你这身上都是什么东西!”


“披风。”傅红雪老实回答。


花无谢:“它为什么会动!”


傅红雪面露尴尬:“它们跟我久了,能感知我的情绪,有时会替我……别动了!”


披风被呵斥过,偃旗息鼓地收回傅红雪身边,但还是贼心不死地逮着机会就往花无谢手边凑。


花无谢:“你是个道士?”


傅红雪:“不是,我也不知道你们怎么称呼我们,因为我们按理是不能让你们察觉的。”


花无谢:“什么你们我们的……听着,现在就放我回去,我还可以不和你计较。”


闻言,傅红雪的发带再也忍不住了,拼命挣脱出来,飘飘荡荡地落在花无谢的手腕上,谄媚地绕了几圈,打了个死结。


花无谢:“……你到底要干什么,你想就这样拦住我?”


傅红雪的声音低了下去:“它反映的是我的心情,但有时我也察觉不到……”


花无谢看着傅红雪。他觉得自己眼神不太好,竟从那张脸上看到了一丝委屈和埋怨。


怎么我成了坏人了?花无谢想,明明是你绑的我!


傅红雪:“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你。”


花无谢:“你确定是我吗?你找我干什么,认错人了吧。”


傅红雪提前一步镇压住自己的披风,又看着那条上赶着往别人身上凑的发带,道:“错不了。”


花无谢无奈了:“好吧,那你说,要我做什么?”


傅红雪:“不做什么,我只是想看看你。”


花无谢:“看完之后呢?”


傅红雪垂下眼:“过几日我要去做一件事,在那之前我送你回去,在那之后……如果我还活着,我再去看你。”


4


花无谢觉得自己总是心软的毛病得改改了。


傅红雪解下披风,平铺在榻上,从中拿出了两杯茶,还冒着腾腾热气。


花无谢原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,但见此情景还是瞪大了眼睛。傅红雪习以为常地解释:“我在披风里放了很多东西,方便赶路。”


“还有什么?”花无谢忍不住走上前看,“它看起来只是一条普通的披风,也很轻。”


傅红雪看着他好奇的样子,情不自禁地带了点笑意:“我还放了干粮,御寒的衣物,一些钱财。”


“那这条发带呢?”花无谢抬起胳膊,“它有什么神通?”


红发带彻底缠上了花无谢,也不管自己主人的头发该怎么束,死皮赖脸地系在人家手上。


“……它也是你的心情吗?”


傅红雪别过脸:“它……偶尔有自己的想法。”


花无谢:“那说不定这次也是它找错了。”


傅红雪:“披风和刀不会错……你这么想走吗?”


花无谢沉默了。在度过最开始的恐慌震惊后,他倒也不急着回去了,不仅因为这些新奇的东西,也因为他发现傅红雪这个人十分有意思。


他干咳了一下:“我想给我家人报个平安,说我没事,过几天就回去。”


傅红雪表情放松了起来:“嗯,等我一下。”


他挥挥手,披风一跃而起,裹住他消失了。花无谢还是适应不了这种出行方式,连忙端起茶杯压压惊。几息后,傅红雪又出现在了原地。


“我送了信过去。”他道。


花无谢:“哦……你这披风想去哪里都可以吗?”


傅红雪摇头:“也不能太远,而且必须是我去过的地方。”


花无谢一挑眉:“原来如此。对了,你说几天后要去做什么事?”


这件事是傅红雪的秘密,他斟酌一番后,道:“我要去杀一个人。”


花无谢惊讶:“谁?”


“马空群,他是我的杀父仇人。”


花无谢沉默片刻:“很危险吗?”


傅红雪的目光忽然邈远起来,他看着前面的空气,解脱般笑了笑。


花无谢心中不详的预感起来了:“你有把握吗?”


傅红雪看向他:“我会拼上命的。”


花无谢:“我可以帮你,我也有武功在身!”


傅红雪避而不答:“披风里有阳春面,饿了自己拿,它认识你,不会拦你。”


“别转移话题,你既然找我来,就没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吗?”花无谢锲而不舍地追问。


傅红雪:“我没想过自己真能找到你,既然找到了,也算实现一个心愿,你不用再做什么了。”


花无谢迟疑片刻:“你刚才说,只是想看看我……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?还是你们那边有不一样的风俗?”


傅红雪疑惑地问:“哪个意思?我总是察觉不到自己的情绪,好在有外物相助,它们告诉我,我正喜欢你。”


花无谢呛到了:“你、你怎么这么直白!”


傅红雪淡淡地反问:“不对吗?”


花无谢结结巴巴地说:“我可没说我喜欢你啊!”


傅红雪:“嗯。”


一顿饭花无谢吃得很怔忡,他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惊中无法自拔,脑海里不住地盘桓着“他居然说他喜欢我,他们那边民风好彪悍”,“这面好难吃,这么难吃的面他放了几碗”,“他真的喜欢我吗,怎么也不和我多少几句话”以及“他要去做一件危险的事,可能会死”。


饭后,傅红雪的披风委婉地邀请他一同散步,花无谢哭笑不得:“你为什么不直接开口呢?”


傅红雪心思被披风出卖,难堪得不肯说话。


花无谢心事重重,扯起嘴角笑道:“走吧。”


5


花府的大门柱子上被插进去一只飞镖,上面订着一张纸,写着“花无谢和我在一起,很安全——傅红雪”。


要是花无谢知道傅红雪是这么报的平安,他一定会抚额叹气的——简直是挑衅。


五日之后傅红雪就要动身,并会在此之前将他送回去。花无谢默数着还能与傅红雪相处的时间,连自己也没察觉到地不舍了起来。


他们并肩坐在雪山顶的一块岩石上。花无谢衣衫单薄,傅红雪便从披风里拿了厚衣服给他。


花无谢打量着这件外黑内红的大氅:“它里面也有东西吗?”


“它只是普通的衣服,”傅红雪道,“如果还是冷,可以靠在我身上。”


花无谢不习惯这么直抒胸臆,便不自在地打着哈哈:“这里有别人住吗?”


傅红雪:“只有我自己,偶尔有人来做客。”


“有客人?”花无谢来了兴致,“你的朋友是和你一样的人吧?”


傅红雪:“不算朋友。”


花无谢敏锐地意识到,傅红雪可能朋友很少,甚至没有。他这种性格的人,或许更喜欢独来独往。


“这里景色真好啊,”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,“一览众山小。”


“喜欢吗?”傅红雪问。


“当然喜欢,人在高处总会心胸更开阔些,不然你为什么要住在这里呢?”花无谢反问。


傅红雪哑然。他住在这里是因为他只有这一个住处,至于回家时心胸会不会更开阔,实在超过了他能感受的范围。


“如果我死了,就把这地方留给你吧。”他思忖片刻后道。


花无谢笑容一僵:“说不定没事……”


傅红雪:“那我就来找你。”


莹莹雪光与星光交相辉映,冷冷地照在傅红雪身上,使他看起来像一块阳光下也不会融化的寒冰,封闭而孤寂。


花无谢不禁揣测起来,这个人此刻究竟在想什么呢?就这两天的相处来看,他很少表露出自己的情绪,然而这不是因为他隐藏得好,而是因为很多时候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,所以才需要披风和发带这种东西将他的情感暴露出来。这些小东西至情至性,主人喜欢谁它们就喜欢谁,主人顾前顾后,它们却丝毫不矜持,抓住机会就往人家身边凑。


“你的发带这么黏我。”花无谢喃喃道。


傅红雪看向他的手腕,道:“不喜欢的话,我让它回来。”


花无谢下意识护住瑟瑟发抖的发带,不赞同道:“它承载的是你的意识。你总是这样吗?它都表达得这么明确了,你为什么还要违背自己的想法呢?”


说完后,花无谢觉得这话有点怪。怎么像是他在逼着傅红雪回应他的感情一样,明明他才是被绑来的人。他不禁再次暗暗提醒自己这一点。


傅红雪默默地解开这蠢东西系的死结,转而系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。


“因为你的出现,我才不至于一无所有地死去,这就足够了,我不需要更多东西。”


花无谢静静地等他系完,而后问道:“那我呢?”


傅红雪:“……什么?”


“你觉得这样就够了,可我觉得不够,”花无谢看向漫天星斗,呵出一口白气,“我不知道你们那里是怎样的风俗,但在我看来,如果我有了与我两情相悦的人,我就要和他长相厮守,要照顾他支持他陪伴他,而不是看他一眼后就默默退开。”


傅红雪想象了一下那样的场景,情绪低落了下去,哪怕赴死都动摇不了的决心忽然摇摇欲坠了。


“嗯,”傅红雪,“那很好。”


“不好,”花无谢恨铁不成钢,“因为你执意要走,不让我陪你,现在我没有这个机会了!”


傅红雪:“你是说……”


花无谢叹了口气:“我真希望自己也有一件那样的披风,你似乎只看得懂它们的指示。”


6


花无谢一觉醒来时,傅红雪已经不见了。


他绕着小屋找了一圈也不见踪迹,傅红雪的披风和发带虽然还在,但黑刀已被拿走了。


花无谢第一反应是,傅红雪提前去找马空群了。可他随即又觉得不可能,昨晚他都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了,傅红雪也是十分动容的样子,难道都是假的?


可如果不是傅红雪主动离开,那么还有一个可能——昨天半夜发生了变故,傅红雪不得不匆忙离去,甚至只来得及带上他的刀。


花无谢的心脏剧烈跳动着。如果傅红雪此刻有危险,他该怎么做?他该去找谁?他这两天光顾着了解傅红雪,却对“他们”那样的人一无所知……真是耽误事!


就在他焦急时,一直锲而不舍缠着他的发带悄悄松开了,它飘到了他眼前,朝着他身后的方向指了指。


花无谢回过头,看到傅红雪的披风在半空中展开,似乎在无声地提示它。


“这里面有什么法宝吗?”花无谢说着伸出手,在他碰到披风的一瞬间,披风陡然卷起,将他和发带一并裹住。然而这回它却没有消失,片刻后它又展开了自己,平平整整地飘在半空中,一丝蹊跷也看不出。


花无谢猝不及防地被带到了披风里。


漫天的刺骨风雪一瞬间狠狠打在他身上脸上,他艰难地睁开眼,看到自己身处于一片空旷的雪地上。这里天色昏暗,天空被一整片乌云严严实实地遮蔽住了,寒风在他耳边尖叫呼啸,刮得他生疼。


狂暴的风雪之中,他隐隐约约看到了一抹红色,指引他朝着一个方向走去。


花无谢顶着狂风,跟随着这条红发带踉跄奔跑。


越往里,雪地就越有不同。


起初只是星星点点的红色,然后红色就成片成片地蔓延开,到最后,他眼前的雪地已经完全被血染红了,空气里也是一股浓郁的血腥气,直往他鼻子里钻。


在这片染了血的雪地中,站着一个孩子。


花无谢像看到了救星,跌跌撞撞地跑过去。


那个孩子穿着黑色的练功服,听到声音便转过身来。花无谢惊讶地发现,这个孩子眉眼间完全是傅红雪的样子。


花无谢在风雪中奔波太久,体力不支地摔倒在孩子面前。他握住孩子的肩膀,焦急道:“傅红雪出事了!教教我,我该怎么救他?”


那孩子抬眼看着他,轻声道:“我就是傅红雪。”


他又低下头:“我很害怕。”


红发带不知何时已缠绕在小傅红雪的头发上了,它轻柔地抚了抚孩子的头顶,随后又回到花无谢身旁。


花无谢看懂了,它在提示他安慰这个孩子。


时间紧迫,花无谢咬咬牙,决定先把他带离这个可怕的地方。


“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?”他问。


小傅红雪:“我娘让我记住这里。”


“害怕的话先跟我走,好不好?你看,这是你的发带,它很信任我,说明我不是坏人。”


小傅红雪摇摇头:“我要给父亲报仇,不可以走。”


花无谢脱下大氅给他披上:“这不是你一个小孩子该待的地方,听话,跟哥哥走吧。”


小傅红雪愣愣地看着他:“你为什么要给我衣服?”


“因为这里太冷了,穿得这么薄怎么行?”花无谢反问。


“你给我衣服,”小孩抓住花无谢的手,“是因为你在照顾我吗?”


握住那只手,花无谢鼻子忽然一酸,这孩子的手怎么这么瘦,手心里还布满了茧和伤痕……傅红雪到底是怎么长大的啊。


他忍住了,轻声道:“是啊。”


小傅红雪追问:“你为什么要照顾我呢?”


“因为你是傅红雪,”花无谢攥住了小手轻轻摩挲,“我看不得他把自己困在这种地方受冻受苦。”


“因为你爱他吗?”小孩问。


花无谢轻轻点点头。


“真好,”小傅红雪低下头,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,“原来长大后就会有人爱我了。”


花无谢猛地红了眼眶。


“休息吧,这一路过来你也累了,”小傅红雪拂去他的眼泪,“接下来的事,就交给我吧。”


漫天风雪悄悄停住了,远处天边一线阳光破开阴翳,金灿灿地洒在雪地上。


花无谢眼前一黑,失去了意识。


7


再睁开眼时,花无谢躺在自己的床上。


止风停雪守着他,此刻看他醒过来,都欣喜得不得了,连忙凑上前问他感觉如何,饿不饿,哪里不舒服。


花无谢茫然地问:“傅红雪呢?”


止风擦着眼泪:“二少爷你昨天夜里突然出现在大门口,大家都高兴坏了,可没人见到傅红雪。”


花无谢翻身摔下床榻:“他还有危险,我要去迦兰雪山,我要救他!”


丫鬟小厮乱成一团,又想拦他又不敢碰他。正吵嚷时,花无谢看到自己的手腕上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条红发带。


“他还好吗?”花无谢立马转身背对众人,小声问道。


红发带藏在袖子里的部分亲昵地蹭了蹭他,然后,花无谢就神奇地安心了,简直像是有人把情绪传递给了他一样。


“带我去找他。”


花无谢找了个借口让下人都离开,然后穿好衣服,安安静静地等着。等了很久后,他默默地抬起胳膊:“你没有这个神通,是吧。”


只会撒娇的红发带委委屈屈地将自己解了下来,飘到一旁生闷气去了。


花无谢心中叹气,想着难道要车马劳顿地上雪山,那要好久啊。


而他一转身,还要好久才能见到的傅红雪就端端正正地出现在他面前了。


花无谢:“你!”


傅红雪:“我那条件简陋,所以送你回家休息。”


花无谢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前去,仔仔细细地检查起来:“你没事吧?受了伤没有?哪里不舒服,我给你请御医!”


傅红雪笑着任他摸:“我没事,它告诉我你醒了,我就过来看看你。”


此刻,花无谢心中的担忧后怕一齐涌上来,他猛地抱住傅红雪,叹息道:“你怎么说走就走,吓死我了。”


傅红雪僵硬地回抱住他:“对不起,我来不及和你说。”


等了半天,花无谢没有回话,傅红雪试探地拍拍他:“……无谢?”


“这件事做完了,你有什么打算?”


“我……”傅红雪想了想,“你之前说的长相厮守……我也想试试。”


花无谢没忍住笑了出来,从他的位置可以看到傅红雪耳朵跟都红了。


“我觉得可以,毕竟入乡随俗,嫁夫随夫。”


傅红雪也不计较他占便宜的事,而似乎一个拥抱不足以表达他的情绪,他的披风自动把两人裹住,下一刻。他们就出现在雪山顶上了。


花无谢:“……它是不是也有自己的想法?”


傅红雪:“应该还没有……”


而只顾着生闷气的红发带没有被一同带走,它蔫蔫地落在花无谢的枕头上,活像一只被主人遗忘的小狗。


8


从很小的时候起,傅红雪就把自己的大部分感受剥离出去,藏在了披风里。


只有不会疼、不会累、不会怕,还是个孩子的他才能忍受住日复一日的苦练,才有勇气活下去。久而久之,他就习惯了这种与世间万物都隔着一层的疏离感。


可哪怕是这样,他也依然好奇,在自己短暂而无人过问的一生里,会不会出现一个人,让他怦然心动,让他不至于活得太不像人。


马空群一定对他做过什么手脚,否则他不会无缘无故晕倒在树林里。可是因祸得福,他就这么机缘巧合地遇到了那个人。


傅红雪能够容忍的最大程度的放肆就是把人带回去,看他几天,然后再安然无恙地送回家。他只敢期待爱上一个人,却万万不会奢望得到什么回应。


短短几天,他越陷越深,更要命的是,对方好像并不是不愿意爱他的样子。


如果真是这样,哪怕是傅红雪也会舍不得死的。


马空群在那天半夜里,催动了什么法术,送来了一片叶子。


傅红雪当时不知道这叶子的来源,他只是怔怔地想,自己这么执着地走在一条不归路上,难道不是一叶障目?


于是,他下意识地拾起了它。


这叶子当中蕴含某种狂暴的能量,瞬间开始撕扯傅红雪,他心里一惊,可只来得及带上黑刀,就被悄无声息地卷走了。


马空群的诡计这才暴露出来。他偷偷在傅红雪身体里放了蛊虫,那正好是他去树林的一个时辰前。但是使人昏迷并不是这虫子的本领,它真正厉害之处在于,它能激发一个人心中的负面情绪,让这人连拿起刀的勇气都没有。


傅红雪的大部分情绪留在披风里,它们受蛊虫影响,他却无法安抚。


就在他以为此生只能在这里戛然而止,再也见不到花无谢的时候,奇迹般地,他的内心平静下来了。


有人安抚好了他的情绪。


他不再害怕,不再悲伤,心无杂念。这样的傅红雪,便是三个马空群来了也打不过。


他的内心被一种温暖的力量充盈,他想,他绝不会让花无谢伤心,他一定能好好地回到他身边。


很久很久以后,傅红雪自己进了披风。


还是那片雪地,他轻车熟路地找到了自己的感受——那个年幼的他。


只见那孩子怀里抱着刀,安静地靠着石头睡着了。阳光把石头烤得暖洋洋的,他把花无谢给他的大氅垫在身下,沉沉地睡着。


傅红雪:“回来吧。”


那个孩子的身影渐渐模糊,变成了光点,而所有光点都飘进了傅红雪的身体里。


他捡起那件大氅,拍了拍上面的雪珠,离开了披风。


花无谢正坐在一边看书,他现在也很习惯这个中有乾坤的披风了。


傅红雪:“我想重新布置披风里的景物,你喜欢什么?”


花无谢抬头冲他笑了笑:“我喜欢你,你在里面放满自己呀。”


“认真的。”傅红雪脸红了。


花无谢放下书卷,拉起他的手:“我们一起进去吧,边看边说。”


于是,他们又走进了披风。红发带系在花无谢的手腕上,而黑刀静静地靠在房间的一角。午后的熏风吹卷了书页,蝉在孜孜不倦地鸣叫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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写到小傅红雪给花花擦眼泪那里,我忽然想看雪花一起养小傅红雪了,真是的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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